第086章 心碎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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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心碎時刻
房間裏靜悄悄的, 沒有嘔吐物的味道，酒精味很淡，幾乎聞不到。窗簾和他們白天離開時一樣還是拉開的, 街對面艷俗的霓虹燈光照到房間裏，在黑蛇的鱗片上反射出一層粉紫色的光暈。
“操！”
傑森推門立刻把槍, 這條蛇他媽也太大了！《狂蟒之災》在他死前就過時了！推開家門看見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很正常，但一條應該搬進《哈利·波特》劇組的巨蛇用比燈泡還大的黃眼睛盯著他……
他沒第一時間開槍就已經是冷靜的典範了, 布蘭達及時攔住了他。一顆子彈不會對克勞利造成任何傷害，倒是會被他的鱗片彈開打碎家具。
“他是克勞利。”
“什麽？”
布蘭達指著那條一動不動的蛇說, “就是克勞利啊，喝多了而已。而且別看他睜著眼, 其實已經睡著了。”
那雙蛇瞳在昏暗的房間裏閃閃發光, 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蛇哪有眼皮，根本不會閉眼的。”布蘭達繼續說, “他嘴裏都不往外吐信子了, 應該已經睡死了。”
說完她邁過蛇的尾巴把購物袋放到沙發上, 傑森就算知道這是克勞利也無法跨過心理陰影實在不想靠近這玩意。不知道為什麽，這條蛇好像和其他蛇不太一樣，只是看到就覺得……他的心臟像被揪住一樣停跳了一拍。
看他沒有進門, 布蘭達坐在沙發上回頭看了他一樣，“怎麽？哦……看他覺得不舒服對吧, 剛見面時的腎上腺素褪去, 你的靈魂開始反胃了。”
傑森幾乎沒怎麽去過教堂，但這種經典故事他還是聽說過的。
“等會兒……他就是？”
布蘭達點了點頭, “對, 世界上第一個蘋果推銷員。你們人類這麽看他多少都會覺得不舒服，多盯著他看一會兒你就脫敏了, 這玩意還不如堅果過敏頑固。”
克勞利的尾巴輕輕碰了下布蘭達的腳，她心領神會，突然變得體貼起來了。
“要不你去樓上待會兒，我先想辦法讓他變回原形？不，應該是披上人皮。”
等傑森的腳步聲遠去後，克勞利坐到了沙發的另一段，用他的兩條腿和屁股坐在上面，看起來百分百是個人了。
他想了很多，從一切的開始到亞茨拉斐爾的離去，他被妮娜和瑪姬趕出來……事後想想他確實不應該喝得醉醺醺半夜闖進她們的臥室發牢騷。還有加百列和別西蔔，克勞利是個勇敢的魔鬼，或者說是精神狀態欠佳的情況下不計後果地在他們家抱怨整個世界和他們有多“不負責任”。
總之他找到了可以欺負的對象，不像瑪姬和妮娜，他對布蘭達和傑森沒那麽多良心。同時也不像加百列和別西蔔，他在這兩個孩子面前可以為所欲為。
但有一點是布蘭達特有的，她也許是地球上和克勞利最像的那個人了。他們都是魔鬼，都愛上了一個異族。克勞利承認了這一點，而布蘭達還沒有，這在克勞利看來就是一樣的。
他們都背叛，或正在背叛自己的天性。克勞利能在布蘭達身上看到他自己，他也曾像布蘭達一樣思考，只不過初衷不同。
他厭惡天堂的虛偽，天使的愚昧和上帝的殘忍，這些包裝成“我不在乎”和“只是交錯了朋友”。他曾認為自己是唯一在思考的那個人，甚至連亞茨拉斐爾都沒有在思考，他的天使只是憑借一種單純又迷人的善良活著。
思考對他並無益處，只有自由意識而沒有答案。
當然，他沒有說布蘭達和他一樣有腦子，只是現在的布蘭達很像他之前被剝掉自我偽裝的狀態。他用疾世憤俗和玩世不恭的態度掩蓋內心世界，而布蘭達一直在用控制欲和秩序感掩蓋她的不安。
這個小家夥當然是不安的，克勞利作為旁觀者，一個成年人，他很清楚盡管安度西亞斯珍愛布蘭達，但那家夥就是個精神病，只不過瘋得比較安靜罷了。安度西亞斯偏執、瘋狂，他像個一次只能執行一個指令，只能單線作業的機器一樣。當他年輕沈迷於在地獄征戰時，連克勞利都會躲得遠遠的，他殺死的煉獄生物的血可以填滿一個湖泊。
而當他迷上音樂，又除了音樂外什麽都不在乎了。他的感情也是如此，除了特裏爾，他的女巫外，給布蘭達留下一個角落就不錯了。
“布蘭達，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假話，只是鋪墊，克勞利從來都沒覺得布蘭達聰明過。他覺得安度西亞斯和布蘭達這對父女加起來智商可能都沒自己一半多，這一家三口也就特裏爾的腦子算正常，勉強能跟他坐一個桌上。
“哼。”布蘭達驕傲地哼了一聲，這在克勞利看來就是腦子不好的表現之一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也許，我是說也許天使和魔鬼才是殘次品。你知道的，學唱歌時第一遍總是唱得最差的一遍，學烤餅幹時，第一爐也都是糊的。”
布蘭達想了想，她不會承認人類比魔鬼更好，但這個角度倒是可以證明……
“魔鬼的出現晚於天使，魔鬼當然是比天使更優秀的。”
克勞利翻了個白眼，“理論上講，我是個墮天使，我出生時也是天使。當然，你不一樣，你是一顆在地獄裏土生土長的卷心菜。”
“不，我覺得你說得不對。”布蘭達站起來走到窗邊，依靠在窗臺上看著樓下的來往行人，“只是一個響指，我就能殺死他們所有人。當然，這是在沒有契約的情況下，而契約於我的永恒而言也只是轉瞬。強大，永恒，我為什麽會是殘次品。”
“不不不，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腦子生銹的原因。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天使和魔鬼，他們到底要證明什麽？”
布蘭達挑眉看著克勞利，真要提到這個話題嗎？
“當然是世界末日啊！我們和天堂的軍備競賽終於要結束了，我們能分割勝負了。對，就是之前被你終結的那一次，撒旦大人一定氣壞了。”
克勞利嗤笑出聲，“他看見他兒子現在的成績單會更生氣，對了，他已經不是撒旦之子的父親了。”
布蘭達眼神不善，跟要咬人的狗一樣盯著克勞利，他這才想起來布蘭達對地獄還是很忠誠的，比安度西亞斯忠誠多了。
“好吧好吧，我是說，大戰之後呢？”
“咱們會贏，不，是我們會贏，你已經是叛徒了。地獄接管一切。”
“對，這就是問題。接管一切有什麽意義嗎？天天在地球開虐待狂狂歡節嗎？你們三個月之內就會膩了，而且比起虐待狂，地獄裏智障占了大多數。幾年之後，你們將坐在廢墟上數螞蟻，因為那時候數螞蟻就是你們能找到最好玩的事了。”
布蘭達沒有說話，她不想承認，但克勞利說得有一點點道理。
“以這個結論往回推算，天使和魔鬼到底算是什麽？上帝和撒旦的賭註？加上人類？我們只是賭註中的一個過程，和老虎機的裏面的齒輪沒有任何區別。他們兩個拉下搖桿，我們開始運作，甚至我們不是最終結果。”
“不對，不是這樣的……”
布蘭達下意識開始反駁，克勞利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讓她先閉嘴。
“這不重要，你看看人類，你不覺得他們過得比咱們和天使好多了嗎？噓噓噓，聽我說完，你個沒耐心的小狗崽。沒有人類，天使和魔鬼根本沒有自己的生活，一群只有蜂巢沒有花園的蜜蜂，還有一群缺了狗咬膠和目標的獵犬。”
“獵犬比蜜蜂更厲害。”
“別‘汪汪’了，聽我說完。我的意思是，所有天使和魔鬼腦子都有問題，他們根本沒想過怎麽從既定模式中跳出去，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決戰、對抗、正義和邪惡，你覺得這些有讓你有片刻的幸福嗎？”
布蘭達輕微地點了點頭，克勞利恨不得把她腦袋擰掉。
“別騙人了，快感，腎上腺素飆升都不是幸福，你根本沒體會過……”
克勞利沒有說完，他在亞茨拉斐爾離開後才知道那些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幸福又真實，他體會過，又失去了。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屏蔽掉幾乎讓他再次失控的思緒。
“天使和魔鬼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像人類一樣。整個天堂和地獄的體制就是錯的，一團狗屎。雖然不想承認，但加百列和別西蔔絕對是看清這一切了。”
如果兩個公司的COO攜手跑路，一般來說，這就是公司從上到下的制度和氛圍有問題，或者這倆一起貪了筆大的。看現在加百列想買熱可可喝還要刷別西蔔卡的樣子，反正他肯定沒貪。
布蘭達半路卡殼跟不上克勞利的思路了，說實話，克勞利的每句話在魔鬼耳朵裏都是大逆不道。
“所以……你想幹什麽？”
“傻狗，忘了你是個魔鬼這件事吧。你可以是任何人，而不是活在追著骨頭跑的路上，而且還是根假骨頭。”
布蘭達一時語塞，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不是魔鬼的話還能是什麽？她的天性就是殺戮、征服和占有，所有魔鬼都應如此……
克勞利看出了她正處於刷機狀態，走到她身邊。盡管他覺得布蘭達從小就是個冒傻氣的小家夥，但他可從來沒真正討厭過這孩子。
“就算你不是魔鬼，你也是布蘭達。作為自己活著，可比作為魔鬼活著天使或者自由多了。看看這個世界吧，人類創造的世界，他們沒有任何目標，只是活著就能創造出這麽多有趣的東西。”
他摟住布蘭達的肩膀，蛇和屍體同樣冰冷的體溫，各自懷著不為人知的心思。克勞利希望天堂和地獄都化為灰燼，這樣所有天使和魔鬼就要被逼做出選擇，選擇真正屬於自己的意志。他已經不想找神明尋求答案了，沒有任何意義，答案改變不了任何事。結果只是一個點，而他們所經歷的時間和過程才是更重要的那條線。
而布蘭達，她不想去思考“如果我不是魔鬼”這個問題。要分清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行為，自己的所有經歷有哪些是真正出於自由的意志，哪些是被“魔鬼”的身份裹挾著前進，這太難了，甚至細想會讓她覺得……
迷茫？難過？
不，她覺得自己在試圖用手握住一團火。
“好好想想吧，好姑娘，你可以的。去他媽的地獄，你是個很厲害的魔鬼對吧？”
克勞利難得有用這麽溫和的語氣和布蘭達說話，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是老了吧，六千歲的人看布蘭達和人看小狗確實沒什麽區別。
也許他是又想起亞茨拉斐爾了，雖然天使先生經常抱怨布蘭達是個“太過純正”的魔鬼，但也經常提起她。在亞茨拉斐爾看來，布蘭達更像個離家上大學的叛逆小孩。
布蘭達側過頭，突然想到一個早就該想到的問題。
“你現在是不是沒地方住了？”
“什麽？！”
“從你阻止世界末日之後地獄應該就收回了你在倫敦的公寓了吧？後來你不是和亞茨拉斐爾住在一起了嗎？”
“不，絕對沒有，我從未……不，我從未在書店二樓的臥室過夜。”
布蘭達聳了聳肩，“那現在他不要書店了，你是不是能住在書店裏了？你不也是初始合夥人之一嗎？”
讓克勞利住進書店裏，每天看著亞茨拉斐爾留在人間的殘骸，或者說和他一樣被天使拋棄的痕跡也太殘忍了。
克勞利搖了搖頭，“不，我現在是自由住宅者。”
“你住在車裏？”布蘭達指了指樓下的黑色賓利，“你不該把這麽好的車停在樓下的，地下車庫更安全一點。”
那輛車的四個軲轆已經都沒了，車標都沒人摳掉了。這一切應該發生在克勞利喝多了睡大覺時，現在犯罪分子早就跑沒影了。
“你現在是不是該叫拖車去了？”
“去他媽的！”
克勞利發出尖銳爆鳴聲，他的調門從來沒這麽高過，吵得布蘭達堵住了耳朵。他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寶貝面前，布蘭達從窗戶往下看，克勞利幾乎要瘋掉了，抱著他的車嗷嗷大叫。他的憤怒很快炸掉了周圍的消防栓，在人為的大雨中瀕臨崩潰。
克勞利原地發瘋也吵到了傑森，傑森從樓上下來，和布蘭達一起守在窗口。
“他怎麽了？”
“老婆死了，重傷吧。”
“什麽？亞茨拉斐爾出事了？”
“不，沒跟他離婚的那個老婆。”布蘭達指了指那輛黑色轎車。
傑森摸著頭，對這一片的治安深感抱歉，“要不要我讓手下幫忙把輪胎找回來？”
“意義不大，幾十年來他這車連個劃痕都沒有。”
他倆繼續在窗口看著克勞利跳腳發瘋，在消防栓噴出的大雨中嚎啕大叫。
“是誰！面對我！我要殺了你全家！”
“命運啊！你為何是如此賤貨！”
……
傑森眼尖發現克勞利車後排好像還放著什麽東西，好像是……植物？他叫布蘭達仔細看看，布蘭達立刻知道了克勞利的現狀，她知道這家夥一直喜歡養熱帶植物。
“看來他真是住在車裏了，連室友都搬進來了。”
“所以……我們要收養他媽？這棟樓倒是有很多空房子。”傑森猶豫著，說實話他不信任除了布蘭達外的任何魔鬼，尤其是引誘亞當夏娃墮落那位。
布蘭達想了想，克勞利現在這個狀態對她來說就是雞肋，沒用也沒壞處，和那家夥養的植物們一樣就是個擺設。
沒等布蘭達做出決定，克勞利就面色陰沈，雙眼布滿血絲地指著樓上看熱鬧的小情侶比了個中指。
“你們！哥譚在你們手裏和垃圾桶一樣！”
“餵！什麽叫在我手裏！這不還不都歸我嗎！”
布蘭達不甘示弱低頭還嘴，很快，雙重心碎的克勞利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看在他和安度西亞斯多年情分上，布蘭達決定好心一次。
“這有不少空房間，你隨便挑一間住下吧。車的事你自己解決，需要幫忙找人的話找傑森。對了，這附近沒有監控，早就被人打碎了。”
很快，克勞利，克勞利的植物們和他缺了輪胎的賓利都被他搬進了這棟公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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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靜悄悄的, 沒有嘔吐物的味道，酒精味很淡，幾乎聞不到。窗簾和他們白天離開時一樣還是拉開的, 街對面艷俗的霓虹燈光照到房間裏，在黑蛇的鱗片上反射出一層粉紫色的光暈。
“操！”
傑森推門立刻把槍, 這條蛇他媽也太大了！《狂蟒之災》在他死前就過時了！推開家門看見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很正常，但一條應該搬進《哈利·波特》劇組的巨蛇用比燈泡還大的黃眼睛盯著他……
他沒第一時間開槍就已經是冷靜的典範了, 布蘭達及時攔住了他。一顆子彈不會對克勞利造成任何傷害，倒是會被他的鱗片彈開打碎家具。
“他是克勞利。”
“什麽？”
布蘭達指著那條一動不動的蛇說, “就是克勞利啊，喝多了而已。而且別看他睜著眼, 其實已經睡著了。”
那雙蛇瞳在昏暗的房間裏閃閃發光, 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蛇哪有眼皮，根本不會閉眼的。”布蘭達繼續說, “他嘴裏都不往外吐信子了, 應該已經睡死了。”
說完她邁過蛇的尾巴把購物袋放到沙發上, 傑森就算知道這是克勞利也無法跨過心理陰影實在不想靠近這玩意。不知道為什麽，這條蛇好像和其他蛇不太一樣，只是看到就覺得……他的心臟像被揪住一樣停跳了一拍。
看他沒有進門, 布蘭達坐在沙發上回頭看了他一樣，“怎麽？哦……看他覺得不舒服對吧, 剛見面時的腎上腺素褪去, 你的靈魂開始反胃了。”
傑森幾乎沒怎麽去過教堂，但這種經典故事他還是聽說過的。
“等會兒……他就是？”
布蘭達點了點頭, “對, 世界上第一個蘋果推銷員。你們人類這麽看他多少都會覺得不舒服，多盯著他看一會兒你就脫敏了, 這玩意還不如堅果過敏頑固。”
克勞利的尾巴輕輕碰了下布蘭達的腳，她心領神會，突然變得體貼起來了。
“要不你去樓上待會兒，我先想辦法讓他變回原形？不，應該是披上人皮。”
等傑森的腳步聲遠去後，克勞利坐到了沙發的另一段，用他的兩條腿和屁股坐在上面，看起來百分百是個人了。
他想了很多，從一切的開始到亞茨拉斐爾的離去，他被妮娜和瑪姬趕出來……事後想想他確實不應該喝得醉醺醺半夜闖進她們的臥室發牢騷。還有加百列和別西蔔，克勞利是個勇敢的魔鬼，或者說是精神狀態欠佳的情況下不計後果地在他們家抱怨整個世界和他們有多“不負責任”。
總之他找到了可以欺負的對象，不像瑪姬和妮娜，他對布蘭達和傑森沒那麽多良心。同時也不像加百列和別西蔔，他在這兩個孩子面前可以為所欲為。
但有一點是布蘭達特有的，她也許是地球上和克勞利最像的那個人了。他們都是魔鬼，都愛上了一個異族。克勞利承認了這一點，而布蘭達還沒有，這在克勞利看來就是一樣的。
他們都背叛，或正在背叛自己的天性。克勞利能在布蘭達身上看到他自己，他也曾像布蘭達一樣思考，只不過初衷不同。
他厭惡天堂的虛偽，天使的愚昧和上帝的殘忍，這些包裝成“我不在乎”和“只是交錯了朋友”。他曾認為自己是唯一在思考的那個人，甚至連亞茨拉斐爾都沒有在思考，他的天使只是憑借一種單純又迷人的善良活著。
思考對他並無益處，只有自由意識而沒有答案。
當然，他沒有說布蘭達和他一樣有腦子，只是現在的布蘭達很像他之前被剝掉自我偽裝的狀態。他用疾世憤俗和玩世不恭的態度掩蓋內心世界，而布蘭達一直在用控制欲和秩序感掩蓋她的不安。
這個小家夥當然是不安的，克勞利作為旁觀者，一個成年人，他很清楚盡管安度西亞斯珍愛布蘭達，但那家夥就是個精神病，只不過瘋得比較安靜罷了。安度西亞斯偏執、瘋狂，他像個一次只能執行一個指令，只能單線作業的機器一樣。當他年輕沈迷於在地獄征戰時，連克勞利都會躲得遠遠的，他殺死的煉獄生物的血可以填滿一個湖泊。
而當他迷上音樂，又除了音樂外什麽都不在乎了。他的感情也是如此，除了特裏爾，他的女巫外，給布蘭達留下一個角落就不錯了。
“布蘭達，我一直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
假話，只是鋪墊，克勞利從來都沒覺得布蘭達聰明過。他覺得安度西亞斯和布蘭達這對父女加起來智商可能都沒自己一半多，這一家三口也就特裏爾的腦子算正常，勉強能跟他坐一個桌上。
“哼。”布蘭達驕傲地哼了一聲，這在克勞利看來就是腦子不好的表現之一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也許，我是說也許天使和魔鬼才是殘次品。你知道的，學唱歌時第一遍總是唱得最差的一遍，學烤餅幹時，第一爐也都是糊的。”
布蘭達想了想，她不會承認人類比魔鬼更好，但這個角度倒是可以證明……
“魔鬼的出現晚於天使，魔鬼當然是比天使更優秀的。”
克勞利翻了個白眼，“理論上講，我是個墮天使，我出生時也是天使。當然，你不一樣，你是一顆在地獄裏土生土長的卷心菜。”
“不，我覺得你說得不對。”布蘭達站起來走到窗邊，依靠在窗臺上看著樓下的來往行人，“只是一個響指，我就能殺死他們所有人。當然，這是在沒有契約的情況下，而契約於我的永恒而言也只是轉瞬。強大，永恒，我為什麽會是殘次品。”
“不不不，你看到了嗎，這就是你腦子生銹的原因。這一切又有什麽意義呢？天使和魔鬼，他們到底要證明什麽？”
布蘭達挑眉看著克勞利，真要提到這個話題嗎？
“當然是世界末日啊！我們和天堂的軍備競賽終於要結束了，我們能分割勝負了。對，就是之前被你終結的那一次，撒旦大人一定氣壞了。”
克勞利嗤笑出聲，“他看見他兒子現在的成績單會更生氣，對了，他已經不是撒旦之子的父親了。”
布蘭達眼神不善，跟要咬人的狗一樣盯著克勞利，他這才想起來布蘭達對地獄還是很忠誠的，比安度西亞斯忠誠多了。
“好吧好吧，我是說，大戰之後呢？”
“咱們會贏，不，是我們會贏，你已經是叛徒了。地獄接管一切。”
“對，這就是問題。接管一切有什麽意義嗎？天天在地球開虐待狂狂歡節嗎？你們三個月之內就會膩了，而且比起虐待狂，地獄裏智障占了大多數。幾年之後，你們將坐在廢墟上數螞蟻，因為那時候數螞蟻就是你們能找到最好玩的事了。”
布蘭達沒有說話，她不想承認，但克勞利說得有一點點道理。
“以這個結論往回推算，天使和魔鬼到底算是什麽？上帝和撒旦的賭註？加上人類？我們只是賭註中的一個過程，和老虎機的裏面的齒輪沒有任何區別。他們兩個拉下搖桿，我們開始運作，甚至我們不是最終結果。”
“不對，不是這樣的……”
布蘭達下意識開始反駁，克勞利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讓她先閉嘴。
“這不重要，你看看人類，你不覺得他們過得比咱們和天使好多了嗎？噓噓噓，聽我說完，你個沒耐心的小狗崽。沒有人類，天使和魔鬼根本沒有自己的生活，一群只有蜂巢沒有花園的蜜蜂，還有一群缺了狗咬膠和目標的獵犬。”
“獵犬比蜜蜂更厲害。”
“別‘汪汪’了，聽我說完。我的意思是，所有天使和魔鬼腦子都有問題，他們根本沒想過怎麽從既定模式中跳出去，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決戰、對抗、正義和邪惡，你覺得這些有讓你有片刻的幸福嗎？”
布蘭達輕微地點了點頭，克勞利恨不得把她腦袋擰掉。
“別騙人了，快感，腎上腺素飆升都不是幸福，你根本沒體會過……”
克勞利沒有說完，他在亞茨拉斐爾離開後才知道那些他們一起度過的時光幸福又真實，他體會過，又失去了。
他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屏蔽掉幾乎讓他再次失控的思緒。
“天使和魔鬼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像人類一樣。整個天堂和地獄的體制就是錯的，一團狗屎。雖然不想承認，但加百列和別西蔔絕對是看清這一切了。”
如果兩個公司的COO攜手跑路，一般來說，這就是公司從上到下的制度和氛圍有問題，或者這倆一起貪了筆大的。看現在加百列想買熱可可喝還要刷別西蔔卡的樣子，反正他肯定沒貪。
布蘭達半路卡殼跟不上克勞利的思路了，說實話，克勞利的每句話在魔鬼耳朵裏都是大逆不道。
“所以……你想幹什麽？”
“傻狗，忘了你是個魔鬼這件事吧。你可以是任何人，而不是活在追著骨頭跑的路上，而且還是根假骨頭。”
布蘭達一時語塞，她從未想過這個問題，她不是魔鬼的話還能是什麽？她的天性就是殺戮、征服和占有，所有魔鬼都應如此……
克勞利看出了她正處於刷機狀態，走到她身邊。盡管他覺得布蘭達從小就是個冒傻氣的小家夥，但他可從來沒真正討厭過這孩子。
“就算你不是魔鬼，你也是布蘭達。作為自己活著，可比作為魔鬼活著天使或者自由多了。看看這個世界吧，人類創造的世界，他們沒有任何目標，只是活著就能創造出這麽多有趣的東西。”
他摟住布蘭達的肩膀，蛇和屍體同樣冰冷的體溫，各自懷著不為人知的心思。克勞利希望天堂和地獄都化為灰燼，這樣所有天使和魔鬼就要被逼做出選擇，選擇真正屬於自己的意志。他已經不想找神明尋求答案了，沒有任何意義，答案改變不了任何事。結果只是一個點，而他們所經歷的時間和過程才是更重要的那條線。
而布蘭達，她不想去思考“如果我不是魔鬼”這個問題。要分清自己的性格，自己的行為，自己的所有經歷有哪些是真正出於自由的意志，哪些是被“魔鬼”的身份裹挾著前進，這太難了，甚至細想會讓她覺得……
迷茫？難過？
不，她覺得自己在試圖用手握住一團火。
“好好想想吧，好姑娘，你可以的。去他媽的地獄，你是個很厲害的魔鬼對吧？”
克勞利難得有用這麽溫和的語氣和布蘭達說話，他突然覺得自己也許是老了吧，六千歲的人看布蘭達和人看小狗確實沒什麽區別。
也許他是又想起亞茨拉斐爾了，雖然天使先生經常抱怨布蘭達是個“太過純正”的魔鬼，但也經常提起她。在亞茨拉斐爾看來，布蘭達更像個離家上大學的叛逆小孩。
布蘭達側過頭，突然想到一個早就該想到的問題。
“你現在是不是沒地方住了？”
“什麽？！”
“從你阻止世界末日之後地獄應該就收回了你在倫敦的公寓了吧？後來你不是和亞茨拉斐爾住在一起了嗎？”
“不，絕對沒有，我從未……不，我從未在書店二樓的臥室過夜。”
布蘭達聳了聳肩，“那現在他不要書店了，你是不是能住在書店裏了？你不也是初始合夥人之一嗎？”
讓克勞利住進書店裏，每天看著亞茨拉斐爾留在人間的殘骸，或者說和他一樣被天使拋棄的痕跡也太殘忍了。
克勞利搖了搖頭，“不，我現在是自由住宅者。”
“你住在車裏？”布蘭達指了指樓下的黑色賓利，“你不該把這麽好的車停在樓下的，地下車庫更安全一點。”
那輛車的四個軲轆已經都沒了，車標都沒人摳掉了。這一切應該發生在克勞利喝多了睡大覺時，現在犯罪分子早就跑沒影了。
“你現在是不是該叫拖車去了？”
“去他媽的！”
克勞利發出尖銳爆鳴聲，他的調門從來沒這麽高過，吵得布蘭達堵住了耳朵。他很快就出現在了他的寶貝面前，布蘭達從窗戶往下看，克勞利幾乎要瘋掉了，抱著他的車嗷嗷大叫。他的憤怒很快炸掉了周圍的消防栓，在人為的大雨中瀕臨崩潰。
克勞利原地發瘋也吵到了傑森，傑森從樓上下來，和布蘭達一起守在窗口。
“他怎麽了？”
“老婆死了，重傷吧。”
“什麽？亞茨拉斐爾出事了？”
“不，沒跟他離婚的那個老婆。”布蘭達指了指那輛黑色轎車。
傑森摸著頭，對這一片的治安深感抱歉，“要不要我讓手下幫忙把輪胎找回來？”
“意義不大，幾十年來他這車連個劃痕都沒有。”
他倆繼續在窗口看著克勞利跳腳發瘋，在消防栓噴出的大雨中嚎啕大叫。
“是誰！面對我！我要殺了你全家！”
“命運啊！你為何是如此賤貨！”
……
傑森眼尖發現克勞利車後排好像還放著什麽東西，好像是……植物？他叫布蘭達仔細看看，布蘭達立刻知道了克勞利的現狀，她知道這家夥一直喜歡養熱帶植物。
“看來他真是住在車裏了，連室友都搬進來了。”
“所以……我們要收養他媽？這棟樓倒是有很多空房子。”傑森猶豫著，說實話他不信任除了布蘭達外的任何魔鬼，尤其是引誘亞當夏娃墮落那位。
布蘭達想了想，克勞利現在這個狀態對她來說就是雞肋，沒用也沒壞處，和那家夥養的植物們一樣就是個擺設。
沒等布蘭達做出決定，克勞利就面色陰沈，雙眼布滿血絲地指著樓上看熱鬧的小情侶比了個中指。
“你們！哥譚在你們手裏和垃圾桶一樣！”
“餵！什麽叫在我手裏！這不還不都歸我嗎！”
布蘭達不甘示弱低頭還嘴，很快，雙重心碎的克勞利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看在他和安度西亞斯多年情分上，布蘭達決定好心一次。
“這有不少空房間，你隨便挑一間住下吧。車的事你自己解決，需要幫忙找人的話找傑森。對了，這附近沒有監控，早就被人打碎了。”
很快，克勞利，克勞利的植物們和他缺了輪胎的賓利都被他搬進了這棟公寓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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